2015年11月14日 星期六

歷史碎片的想像: 你也許不知道的帝國模式


「帝國」作為一個政治學上見慣不怪的概念,總像現世冠冤堂皇的狼,教人敬畏遠之,總如一種關乎現在不能輕易沾邊的原罪──帝國主義侵略、國家機器、無止境的殖民勢力與擴張。那麼要論及《世界帝國二千年:一部關於權力政治的全球史》一本名字如此野心不少的新書如何試圖還原「帝國」的歷史互動時,想必也得目帶一種小心翼翼的旁觀與檢視。

「挑戰」敘述的「回應」:「帝國」作為推動力

珍・波本克與雷德克・庫伯在《世界帝國二千年:一部關於權力政治的全球史》一書開宗明義,迴避「帝國發展成民族國家」的敘事套路與傳統的「近代」構建認知:西方國家推動亞非拉國家「回應」世界發展的敘述方式。近代「民族國家如德國、日本乃至傳統殖民帝國如不列顛、法國都相繼在二戰倒下敗退,民族主義與亞非殖民手段始終未竟全功;世界急着以協商政治如聯盟形式的歐盟組織自救,往後的冷戰時代,「什麼是民族」與「民族性」等的議題仍是陷入無盡的紛論。

而若把「帝國」視為一維持多元民族、階層與區間的有機國家組織,卻能夠吊詭發現:在漫長的二千年帝國史中,「民族性」一直被視為「帝國」的「差異政治」手段。無論是古羅馬帝國、秦漢帝國至近代西方殖民帝國,帝國往往善於以「差異政治」手法,或「中間人」、「公司」協調控制多元的權力管治形式。

書中多次指出一些被忽略的數據與事實:十六世紀大不列顛帝國的北美殖民地中的歐裔人口有兩百一十五萬,而這包括蓄奴的糖業生產者、新英格蘭農夫、印度「納瓦卜」、水手、漁夫、商人、僱農和奴隸。他們超過了不列顛本土四分一人數。這些被殖民的圖塊既是帝國政治手腕的一部分,但也同時是成就大不列顛帝國的組件。帝國真的是只依靠獨裁專制就能成就大業嗎?荷蘭東印度公司與西班牙無法管理好東南亞與南美印加族的經驗,正好說明缺乏「差異政治」的多元民族管治,叱咤一時的帝國政權可以什麼都不是。




公民身分的意義背後

最有趣的地方是,讓我們一直念茲在茲的「公民身分」,也與「帝國」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。帝國與共和民主政體不僅不是勢不兩立的,更可以是像古羅馬帝國奠定了「公民」的政治概念這般。古羅馬的完善法制(貴族、平民與權貴、參議院與委員會)與「公民權」吸引了拉丁人為羅馬帝國的公民而戰。古羅馬讓擁有「公民資格」的開墾者獲得「屯墾地」,利誘了拉丁人投靠古羅馬,幫助古羅馬推翻迦太基,從而擴張成古代西方的最盛帝國。

所以「公民身分」背後究竟盛載什麼樣的價值?拿破崙統治的法蘭西帝國擁獲平等政治原則,受憲法保障的「公民身分」。這不是因為拿破崙反對獨裁、擁護民主理念;而是他需要合理化政權統治與官僚組織,安撫法國大革命動盪而嶄新的社會階級,藉釋放聖多明戈的奴隸、利誘他們為擁有平等政治身分的公民,從而繼續獲得這個重要殖民地經濟與勞動力資源上的支持。

我們都是齒輪


歷史告訴我們,沒有誰比誰高尚。只有成功的統治者才能書寫,我們都是被過去步步推動的齒輪。二次世界大戰之後,歐洲各國放棄甚至決裂了「羅馬帝國式」強大的政治幻想,轉而發展成歐盟一樣共同組織的邦聯複合政體。無論是德國日本、巴爾幹半島的歐洲國家、巴勒斯坦與阿富汗、以色列與伊拉克,他們都積極以至激進地建設民族主義國家,但仍然擺脫不到像蘇聯與美國這樣軟硬實力鼎盛的大國左右。此書就要平白告訴世界:渴求同化與排外的民族國家並沒有在血淋淋的經驗中消弭差異。相反,帝國一直藉調解民族差異,推動齒輪段的世界向前移進。

(全文刊於《號外》470期 2015年11月號 《Culture Page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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